翌日清晨,常昀一起身心中就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,她记得她昨晚被许琳琅灌了几盅酒,然后

    “小葵,你知道我昨晚回来之后做过些什么么?”常昀向自己的侍女询问道。

    “夫人,你”

    但是看着小葵那一脸闪躲欲言又止的神情,常昀又摆了摆手道:“罢了,你不必说了。”

    常昀对自己喝醉后不受控的状态心里还是有几分数的,倒也没必要非得让人再把自己的丑事复述一遍。

    几年前她第一次因为好奇偷尝了阿爹的酒,就直接把常府前厅的门给一脚踢坏了,还因此被禁足了好些天,之后但凡饮酒也都没有好下场,昨天却是没禁住许琳琅的劝

    不过今日起身时,觉得头似乎没有那种宿醉的疼痛感,也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呢,房间里的东西看样子也没有损坏,那昨晚应该也不至于发生了太离谱的事。

    她晃了晃脑袋,摒弃掉杂念,还是先去用个早膳吧,前几日蹲伏都是吃带得干粮,对于府上厨子的手艺倒是有些想了。

    但当常昀一脚踏入膳厅,发现萧翡也端端地坐在里面时,却不由地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她跟萧翡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,可用膳之时从没碰在过一起,她方才也看了时辰,虽然昨晚是喝了些酒,但今日起身的时间与往常相差无几,怎么就碰上了呢。

    当然虽是感觉有些奇怪,但反正她之后也打算找萧翡谈事,既然撞上了那也算凑巧,她倒也没必要太扭扭捏捏的。

    “萧翡,你一会儿用完膳稍等我片刻,我有几句话想同你回房聊一聊。”常昀一入桌便对萧翡说道。

    “”萧翡不知为何顿了片刻才朝她一笑答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而且这个笑莫名的柔和,狐狸的眼睛似乎没有狡诈。

    常昀的想法忽然让她浑身一哆嗦常昀啊,常昀你昨天喝得应该是酒,而不是被下了蛊吧?

    她赶忙把目光从萧翡的眼睛上移开,专注在了自己早饭上。

    她先静静地吸了口气,香辣浓郁的风味飘入鼻腔之中,啊,就是这个让人怀念的味道。

    不过她正准备拿着勺子对着这碗胡辣汤与豆腐脑的两掺下手之际,萧翡忽然往她面前放了一碗小米粥。

    “我知你肯定是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,不过你昨晚饮了许多酒,不如先垫些小米粥,温温胃。”又是极温柔的语调,不过刚说完萧翡忽然侧过头去低声咳嗽了两下。

    常昀稍一回想发觉似乎自从她进入膳厅之后,就时不时地听到些许闷响,想来是萧翡在极力抑制他的咳嗽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萧翡为何突然表现得好像很关心自己,但常昀想既然萧翡都向自己释放了些许善意,那她总也不能太过冷漠。

    常昀抿了抿唇,努力想了想以前在家中父母是如何互相关怀的,硬憋出两句:“这几日刚开春,天气多变,你可莫要贪凉穿得太过单薄我听你像是受风寒了,可请大夫瞧过了么?”

    说完又觉得实在太过别扭,赶紧把小米粥的碗端了过来,囫囵吞枣地仰着头喝下去,想要压一压心中那股奇奇怪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然后她听萧翡应道:“多谢娘子挂心,不过一些小毛病,开两副药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娘子二字时,常昀的眼睛不免睁大了些,虽以前萧翡都这样叫她,但成亲之后却反倒不曾听过了,而她如今的感觉似乎也同往时不大一样。

    其一,大概是他两的确也算拜了堂,萧翡理应如此唤她。

    其二这小米粥的确煮得不错,很是清香绵滑,回味中似乎还带着丝丝甜味。

    只是照理来说吃到好吃的东西,人应当是开心的,但如今常昀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充盈着,一边似乎告诉她和萧翡一起用膳似乎也挺不错,另一边却又在让她快躲起来。

    “油条来咯。”幸好下人来上菜,稍微缓解了一丝她不知所措,她把目光投向了端油条的人身上。

    “你别着头做什么?”然后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,这端油条的人上个菜不看桌不看人,脑袋愣朝着门口扭。

    “不是夫人吩咐的,除了夫人自己,让大家伙都不准随便看东家么?”

    “我何时说过这话?”

    “就就昨天晚上啊。”那下人回道,然后发觉常昀脸色不对,或许是昨晚被扫在地上的记忆还十分清晰,自己主动就趴到了地上,“夫人恕罪,小的说错什么了么?”

    常昀终于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究竟干出了什么荒唐事,而且看下人们这幅害怕的样子,多半她还动了手一时间,她羞愧得直想钻到地里去。

    “快起来吧,同所有人讲,我昨夜里无论说了什么,一概都不作数!”

    “常昀,你还记得你昨夜都说过些什么么?”却听萧翡火上浇油道。

    “萧翡!你不用觉得好像抓住了我什么把柄,我保证绝没有下次!”常昀是又羞又恼,她终于明白萧翡为何重新叫她娘子了。

    他从前这样叫她不都是为了调笑她么,这下她算是亲自给萧翡送上了一个大笑柄。

    “你先出去吧。”常昀看着还趴在地上的下人吩咐了一句,那下人终于像恢复知觉般慌忙跑了出去,大抵是怕她萧翡再吵起来殃及池鱼。

    其实常昀也有点想跑出去,她现在不大想和萧翡单独相处,但毕竟她还有事要和萧翡谈,她吸了吸气平静一下情绪,重新转向了萧翡。

    “那常昀你今日找我要谈何事?”不过竟是萧翡先开了口,“哦,你昨日打了胜仗,是想谈北汝关那些田地的事吧。”

    她都没说话,萧翡居然一下猜出了她的用意,然后他放下了碗筷,淡淡地说了句:“我知道了,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他起身走了出去,又咳嗽了两声。

    常昀忽然觉得或许她刚刚错怪萧翡了。

    “小葵,你知道昨天我闹起来之后萧翡做什么了么?”于是她出门上值前,仔细问了问小葵。

    “东家啊,东家可照顾夫人了,连件披风都没批穿着单衣就急着出来了,恐怕就是这样才受了凉。之后东家一直到亲自给夫人喂了醒酒汤,确认夫人安然歇下了才自个儿回去休息呢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听了小葵的话,常昀想她的确有些对不住萧翡了,她一下值本想去找萧翡道歉,但还没敲房门,又听到一阵咳嗽声。于是她又跑回常家去了一趟,央着母亲煮了一壶红糖姜茶,再敲响了萧翡的门。

    “常昀,我都说了你放咳咳。”萧翡本以为常昀又是来找自己聊田地的事,却发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,不禁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去了?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阿娘煮的姜茶,还是烫得呢,你快喝吧。”然后就见常昀从怀里掏出个紫砂壶来。

    萧翡知道常昀的轻功很好,能跑出这样一身汗可想而知她有多急,但他不明白常昀为何要这样做,下意识地刺了一句:“难道我府上连碗姜茶都弄不出?要你巴巴地回趟娘家。”

    “我阿娘可厉害了,我往日得了风寒喝了她的茶立时就好了。”常昀却没有恼,把紫砂壶往他手里塞。

    果然很烫,他一碰着不免“嘶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还是我给你倒一杯吧。”然后常昀就真跑到他屋子里,给他倒茶了,一边倒还一边说:“萧翡,我自己酒醉闹事,却朝你乱发脾气是我的不对。你照顾了我,多谢。”

    听得萧翡是一愣一愣的,连咳嗽都忘了。

    “但萧翡,你不是恨我么?为何又要照顾我呢?”他听常昀问道。

    “那常昀你呢?你不是向来最讨厌我么?”然后他反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她分明不记得那些事,又讨厌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呢?

    “你照顾了我,我得礼尚往来啊,不然也太忘恩负义了。”

    常昀没有否认她讨厌他,然后又说礼节,又说道义的,其实萧翡多多少少也能想到这些答案,毕竟她当初没有逃婚和选择嫁给自己,不也是为了全柳植的名节么。

    他明明都想通了,偏偏昨晚又给了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,其实他总归的确不像他们君子,是个为了自己私心的小人。

    “咳咳。”他又咳嗽了两声,整理好了自己表情换上了惯常的嬉皮笑脸,“大概是我识时务吧,毕竟常县尉你前途无量,我可得巴结好啊。”

    “”而常昀听到萧翡回答时愣了一会儿,才“哦”地应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茶倒好了,记得喝。”说完她转身出去,关好了房门。

    的确,这个答案才符合她对萧翡一贯的认知,一个自私自利的奸商,明明说了是为心上人报仇才娶得她,然后觉得自己有利可图便又可以对自己好一点。

    那她为什么觉得心里酸酸的呢,不应该庆幸再一次认清了萧翡么?但总之如果他能真识时务,同那些逆贼断绝往来,能帮着襄城县,总归是个好事。

    常昀在回房前忽然想看看月亮,可她抬头望向天上,却见一阵雾气覆于月上,让月光迷蒙了起来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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